Diary_兴城旅记

2015.9.2 启程

上午九点起床,下午四点乘车。同行是父母、舅家三口、二姨两口与外祖母。去兴城是长辈的突然决定,9月1日下午,家里告诉我要去葫芦岛度假几天。我之前是不知葫芦岛的,便在1号晚上简单查了一下,发觉葫芦岛历史很有趣。

葫芦岛旧属锦州,称锦西。下辖的兴城与西安、平遥、荆州并称为中国四大古城。绥中传为吴三桂的出生地。明清之际,努尔哈赤于此战败,宁锦大捷后,努尔哈赤在同年忧愤而死,十三万大军止步关外。尔后袁崇焕为皇太极离间而冤死,满清入关,汉明末路。至于近代,日本战败时,百万日侨于此返回日本。内战时,蒋介石于此两次督战,月余,辽省赤红之旗遍野,一支国民党军队复于此逃出。实属千年兴衰,关外一城。
晚5点多到长春时,大雨,动车开了十多分钟,逃离了阴云。窗外白云缘野,便到了四平。快到八点时,动车开过盘锦,下站便是葫芦岛了。男儿气势当如虹,日月流光似梦。想起高中同桌常说的一句话“明月楼高当独倚。”但酒入肝肠,不是化作了相思泪,而是英雄泪。窗外黑漆,车内通明。我看了一章《历代政治得失》,汉制精巧,人世沉浮,虽确没有故事情节,有些枯燥。左手边女生很可爱,一头干净的马尾,让我一路的心情也很畅快。8点到了葫芦岛后,姨夫的朋友接了站,在兴城安顿好后,夜色沉沉里,我们在海边散步。

2015.9.3 觉华岛、兴城与孔明灯

今日的行程极为有趣,早上7点起床,收拾了一下,吃过早饭。9点多,乘了40分钟船,登上觉华岛。
觉华岛便是金庸笔下“桃花岛”的原型。觉华岛,最初叫做“大海山”,顾名思义,大海之中的高山,到了冬天,大海冰封,山便与陆地连为一体。
相传到了战国末年。荆轲刺秦王失败,燕太子丹逃于大海山,见岛上桃花盛开,便改名为“桃花岛”。
到了辽代,辽圣宗仰慕佛教,叹羡宋之普陀山,便兴建佛寺,欲打造北方佛国,遂遣开岛先师,觉华高僧一众,于岛上修建佛寺十七座,至鼎盛时期,僧侣达一千余人。觉华为辽圣宗帝师,而觉华弟子亦成了辽兴宗帝师。海岛之上,两代帝师。一时为北方佛教中心之一。
但觉华之见历史,更多是于明朝天启,崇祯年间的一场战争。时,觉华岛为明军辽东粮草后勤之地,努尔哈赤七大恨,连陷东北七十余城,攻至辽东,袁崇焕于辽远,即今日的兴城,坚壁清野,力矩清军。以2万明军迫使13万满军,寸步不进。清军恨极,遂踏海冰血洗觉华。屠佛寺,灭鸡犬,是日之后,觉华荒芜,佛教衰微,史称“觉华岛大战”。
到了民国年间,一是觉华与菊花音调相近,一是岸边盛传菊花女为救百姓,与龙王三太子恶斗七天七夜,擒拿恶龙,力竭而死的传说,化身此岛,守望民众,又改名为菊花岛。
上世纪九十年代,为重建辽代觉华寺等诸多佛殿,重名为觉华岛。从大海山,到桃花岛、觉华岛、菊花岛,又复归觉华,任世事变了,岛屿依旧,甚或暗暗地笑话我们,非要强加给她一个名字。登上海岛。回望大陆,却是海水相隔,瞭望远方,也只是一片茫茫。
岛上有处两千余米的地道,传太子丹于此藏匿,唐太宗于此避雨,已为历史留给后人的迷雾,而我猜可能是僧侣所凿的逃生所用。觉华岛另一颇为有趣的,在菩提成林。按理,菩提树是热带植物,北方气候绝难生长,却未曾料及,无意间在北方海岛开枝散叶。以至满清灭佛,依旧欣欣,至今日不绝,千载古树,一百零八棵。大抵是植物学的奇迹。觉华一梦,弹指千年。大龙宫寺,也只有那几株千年菩提,树下的八角井,静静映着那段尘埃的往事,不可考矣。

从觉华岛回到宾馆,中午和家里人、姨夫的朋友一起吃饭,满桌海鲜。歇会后,下午去了兴城古城。
兴城与西安、平遥、荆州并名四大古城,我去年去过西安,兴城比西安小得太多,却比西安人少的太多,没有游人如织,原始的东西,保存的也多些。没有柏油路,只是青石板。古城不大,登到中心的钟楼上,几个袁字旗,登高而望,首山在远,当年袁崇焕就是在这城,一次一次地扼住了大明江山。
望近处,四四方方的城门,厚重的城墙,正南正北的道路,走在街上的男女行人。大约万余名居民,至今仍旧住在这个快要六百年的小城里,不慌不慢,一些年老的人坐在街头,几个年轻的姑娘骑着自行车或电动车。闭目多少有些穿越感,耳边几声打年糕的吆喝,三四百年的光景,枭雄抔土,将士暮阳,金瓯残破。而市井凡人依旧,小城依旧。只是今日笑谈的悲壮,多少有些让人感到悲伤。今日的兴城觉华,明日的首山在野,辽东渤海,抚今而惜。涛声少了金戈铁马,这大海是否也会有些寂寞。
兴城内的文庙,是东北最老的文庙。五百多年劲柏苍松,康雍乾都于此留过文墨,而今仅存康熙“万世师表”的牌子。文革前孔庙成了办公室,为了办公方便,门口锲了堵墙,那会不小心地锲到了墙里,于是得以幸免于难。庙内还有株死掉被锯倒的梧桐树重新发芽,独木成林,诸多佳话。
7点多吃完晚饭后,走在海滩边。大家一起放了一只孔明灯,坐在沙滩上,看灯飞得越来越高、越来越远,最后消失在夜色里。我们光着脚丫,沿着海岸线漫步,海水浸泡中,偶尔一阵大浪打湿裤腿。我和表姐搀着外祖母,明桥亮灯,小城确实多娇。另,今天是反法西斯七十周年,可惜没有看到大阅兵的直播,但祖国富强说什么都好,先国后家。

2015.9.4 博物馆与游泳

早上洗漱吃饭后,8点多乘车去了葫芦山庄,参观东北民俗博物馆。馆里都是民国的一些物件,从生活用品到祭祀用品,颇多外祖母的回忆,对着梳妆镜内,有些错觉几十年前的旧人,于此梳妆打扮。然后乘车绕过首山,兴城尽入眼底,在半山腰远远地望了望烽火台,圆台式的瞭望塔,映照了千百年间的滚滚狼烟。
中午吃饭后,在宾馆内看了一集《东方主战场》的纪录片,再叙抗日十余年与二战的国内外形势变化,1931—1945。下午在兴城的钓鱼台小区转了转。
晚上在海边游泳,这几年常去三亚,但却未曾在南海游泳,只在海边泡泡腿脚,却未曾想到在葫芦岛兴城的渤海,游了许久。老实说,兴城的海水是远不如海南的亚龙湾、石梅湾的,和三亚湾的海水差不太多,大抵是被朝鲜半岛与大陆夹着的内海,有些发黄。再晚,则是一家人与姨夫的朋友一起吃饭,大人说话我总是插不上什么,只是笑,然后低头猛吃。吃完又在海边散步,看别人放孔明灯的笨拙,真是替他们着急。

2015.9.5 回家

早上起床洗澡,然后在弯向大海的亭台里眺望,风大浪急,远处一只海鸥,便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画海鸥时,经常是倒π的形状,极简的远方,真切如此。
早上姨夫的朋友照例陪我们吃了早饭,不同的是这次他带了自己的儿子过来。男孩已经11岁,会弹钢琴,去过一次澳洲,英语蛮好,打算高中之后去澳洲读书,大学修读经济。便猛然想起了十天前,我尚在齐齐哈尔的农村,那些孩子与这个孩子,同时小学六年级,却思考的毫不相同,一个已是有了人生的计划,一个则还在迷茫。这种对比的冲击,贫富的对立,是颇为强烈的。吃完离动车时间尚早,乘车去了一个忘记名字的广场,看着无垠大海。
中午乘车回家,路上本打算看看书,却是和姐姐唠了一路,从无知的感触,到近来我读的《新教伦理》、《万历十五年》,再到姐姐从哈尔滨去了深圳的Culture Shock,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的双轨与政治制度的单轨冲突,香港与深圳的融合,东北资源诅咒的没落,克里斯马权威人物的四小龙。颇多思想碰撞,觉得自己读书太少,根本无从看真中国未来的些许走向。或许再过些年,读的书多了,能有些深刻。3点回了哈尔滨,4点到家。
如此,兴城之行便告于段落。有些当时的心情,或是后来写日记的时候忘了,或是无法言说了。上午看海,下午居家。借用北岛在《青灯》里所写的一句作结。

“那时我们还年轻。穿过残垣断壁,苍松古柏,我们来到山崖上。沐浴着夕阳,心静如水,我们向云雾飘荡的远方眺望。其实啥也看不到,生活的悲欢离合远在地平线之外,而眺望是一种青春的姿态。”

于哈尔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