Diary_江门旅记

九月廿六、廿七，我在江门市蓬江区、新会区。十一月二日、三日，我在江门市辖台山市。

2020.9.26 龙翔谷温泉

九月廿六。中午，我坐高铁到江门市的新会站。下高铁后，门口有一帮出租车司机揽客，问了去临近的新会万达，都要价三十元，而网约车只要十元。我往前走了两步，有一个司机说十五即走，就坐他的车走了。我仍不能免俗对出租车坐地起价的厌恶。
到万达后，我在四楼看了一圈，最后吃了"花满楼四川料理"，要了一份鲜椒牛蛙的套餐，吃起来很舒服，相比干锅，我还是更偏爱汤锅，价格在百元，同广州要稍便宜些。
饭毕，我直奔了周末已计划好的温泉。在圭鸣体育公园下车，公园的树林间是一片宽阔的草场，这里有很多人露营。步行约半小时，路边有玉观音，是状似芭蕉的植物，路过玉龙湖水库，到"新会龙翔谷温泉"已近四点半了。温泉应属新会龙泉酒店集团运营，龙泉酒店很有九十年代的感觉。温泉的单人价格是很实惠的六十八元。我在每个池子里都涮了脚，喜欢在烫一些的池子里闭目，让自己飘在热水里是很舒服的事情。这里人很少，来回的仅有些工作人员和一对老夫妻，到六点多，又来了两家子，但多数的池子仍然空置。
七点多我从温泉出来，没有网约车接单，只好又向前走了二十多分钟，到万胜馆附近才约到一辆车，把我拉去地王广场。我在地图上看到地王广场旁是江门市政府，离五邑大学也不算远，感官上应是老江门的市中心，属蓬江区。这里的确十分热闹，走在街头，我觉得江门比佛山更有自己的特色，佛山太临近广州，和广州同城地铁，以致有些像广州的卫星城。天桥上有很多贩卖各式东西的小贩，又让我想起小时候在哈师大旁的天桥。在一些角度，广东、台湾是近似的，其实是说这些地方更有生活气息，有接地气的人间烟火，这是我喜爱南方城市，而不喜欢北方城市的原因。生活的便利未必是外卖，而是街头无所不在的便利店、四通八达的城中村，与不会让人感到空寂的人流。晚餐我在地王广场的"韩湘源"，要了一人份六十八元的烤肉套餐，含三百克猪牛肉，素菜含土豆片等，按一人食足够。
饭毕是十点了，约车回新会美吉特广场。车内放着叶巧琳的《水舞间》、泳儿的《花心》、许嵩的《如约而至》、赵照的《雨巷》，看着车窗外略过的江门街景，那时那刻就好像变成了电影的画面。

“I’m singin’ in the rain. 可以吗 好好的给雨洒. Oh oohooh. I’m singin’ in the rain. 可以吗 统统都不理它.” —— T-Ma/Mischa/Olof Lindskog 《水舞间》

临睡前，我在街角的便利店买了一瓶啤酒、一份水果拼盘，当时是十一点半了，便利店门口有夜里出来的烧烤摊，约五六桌，零散的坐在那个街口。我是蛮够运的，买的那瓶草莓果果啤酒的优布劳（URBREW）精酿，回去后在淘宝查了价格，单价一般要十元，本来是不卖我的，便利店员自己买着喝，一个店员问了另一个，最后只卖了我五元，还未到宾馆，便就在路上喝完了。走在半夜的江门街头，啤酒是应景的。

2020.9.27 新会唐官冲窑青釉罐

九月廿七。我中午从酒店出门，在大新路步行街，一个女推销员问我是不是在上高中，我说我本科毕业了，她说"诶你好小诶，看不出来，那你是00后么？“我帮着填了一份问卷，带着好心情去吃了肯德基。江门的肯德基一份老北套餐只要十九元，较广州是大幅降价了。
吃过饭后，我沿着马路，从居民区穿到新会博物馆。到的时候是一点左右，我看地图叫我从北门进去，以为南面的博物馆门是不开的，但事后我是从南门出，回想应是午休，所以未开门。博物馆旁有一个马山，地图建议从旁边的街道绕过去，我想大可以从马山的另一侧下去，刚好是博物馆的北门。马山不能说是假山，但确实不高，上面仍在装修，是最近修建的一些亭子，在高处可以稍看到新会区远处层层叠叠的楼房。从马山下来，我按地图找到所谓的博物馆北门，其实是博物馆的侧门。
在新会博物馆的介绍里，新会早在吴黄武元年（222年）便置平夷县，晋元熙二年（420年）建新会郡，隋唐称冈州。到近代，新会也并不属于江门，反而江门县曾属新会管辖。建国后，新会的历史也有几次区划变革，曾属佛山、肇庆。1983年归江门市管县，2002年才作为区正式并入江门。但接洽上，似乎江门与新会的行政合作仍有生疏。
新会博物馆里有很多可看的文物，较有意思的是"唐官冲窑青釉罐”，这个罐子在印尼的水底待了一千三百多年，灌口有海水侵蚀浸泡的痕迹。是新加坡水下探险公司打捞印尼海域阿拉伯帆船"黑石号"后，捐赠给新会博物馆。
站在罐前，其实是可以想象，当时载着这个罐子的船沉了，一些外籍人，按阿拉伯货船可能是中东人，那是一千三百多年前的船上，航行到中途的印尼海域遇上了暴雨或巨浪，船翻了，人不知道活下来几个，这个罐子也和船一起一点一点地沉覆在海底，趴在海床里。阳光透过海水，照到沉船，或照不到沉船，游鱼在船舱里。想象着这个罐子沉入海底，又在海底被海水侵蚀的过程，是一个既浪漫、又残酷且孤独的画面。这也是我喜欢逛博物馆的原因。
除了这个罐子，新会博物馆可以详细地观察唐代官冲窑的各陶瓷器。此外，元代的乌利单刀，清末梁启超私章、张其光旧藏翠玉串珠也值得观赏。作为“中国第一侨乡”，记载的名人轶事也可驻足把玩。在博物馆和孔庙间的夹道，是都御史鲁能墓（1487年）出土的各兽象，露天在那里。另在馆藏碑刻里，有好几个碑是明代的，较早的有明成化十八年（1482年）游心楼碑，按理不应触碰，但手指抚在碑文，吃力地辨认，又可感受当时刻字人的笔力，穿透了这么多年。尽管在日常生活里，我时常对学术文章感到厌倦，却又能够在这些时候，感受到文化作为人生命、或尊严的延续。
从博物馆出来，我叫车往新会站。同司机的闲聊里得知，江门新会区的网约车经营情况似一般，接我的师傅从六点到下午三点，只接了三单。因买票未来得及，我买了四点多的车，进了三点半的车里，但在广州南出站时一切正常。这种时候，我想自己多少是受到母亲的影响，她总能在规则的范围内争取一些权利。小时候常让我多问，或直接去尝试，若不行就算了，出了问题就接受无伤大雅的惩罚，大的问题则不要去触碰。我对规则的态度或也如此，以前敬畏规则，但高中做了好学生后发现，很多规则里，老师对你是网开一面的，这当然不是倡导不去遵守规则，而是说规则作为被人制定的规则，在死板的背后，是实际执行时的灵活。社会学里常谈农村的"送法下乡"，另有张三说的“法外狂徒”，本质上都是这个道理。
另，新会的特产是陈皮，在街头的地砖或宣传报上不时能看到，但我没有询问或特意去找陈皮店。晚上约老马、龙哥和声旺在新建的体育馆打球，出了一身汗，小腿因好久没运动，有些微酸，明天拉屎一定很舒服。

2020.11.2 台山市

十一月二日。下午，我乘高铁至台山市。按九月的游记，新会与江门的关系是复杂的，台山亦是。其实按江门市现辖的蓬江、江海、新会三区及台山、开平、鹤山、恩平四个县级市，江门的辖区范围在民间仍称“五邑”；按旧历，则是新会、台山（新宁）、开平与恩平称为“四邑”，四邑有其自身的文化认同。因此，在百度搜索“台山 江门”时，不难发现跃出的竟是“台山脱离江门”了。这是台山市的大致背景。
到台山站后，我打的至市政府附近。台山市的街道，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居住的哈尔滨三孔桥。台山虽称是中国的第一侨乡，但华侨的另一含义或是离乡不归了，因而台山人虽富有，台山市却未见得是富裕的。千禧年时，江门在广东省内的GDP名列第四，如今已是八名开外了，江门如此，台山的城市风貌似乎更停在了九十年代末期。
我在距市政府不远处的石花山游玩了一个下午。石花山有水库，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，千禧年前后有修葺。水库面积比佛山的千灯湖要大得多，比惠州的红花湖要小得多。沿水库边有行人步道，步道两侧的竹林又高又密，微风吹来的时候，它们会一齐发出“飒飒”的声音，十分清幽。

我沿步道右行至西严寺，在离寺尚远处，便已能每走三步，即听到一钟声。西严寺最初因建寺于台山市西郊，故名西严寺，始建于明崇祯十二年（1639年），应距今三百八十多年了；但事实上，民国时西严寺由西严路迁至石花山，文革时被废弃，现在所看到的是九十年代末重修的。进寺后有音响播放的佛经声不绝与耳，所以寺址虽小、僧侣虽无，却不略威严。寺旁是黄毓全纪念碑，黄祖籍台山县，一九零四年生于美国加省，毕业于铁士航空学校；一九二九年归国；但三二年淞沪抗战爆发，是年一月廿八日，黄共九架飞机迎战九十余架日机，击落数架，二月五日，日机又犯时，黄殉国，为我国空军死难第一人。
自西岩寺后，过登峰门，便可上石花山了。我登山时前后皆无人，四下寂静，佛声亦远去。三点五十登，五分多便可登顶了。左侧山顶有无名亭，因树林茂密，仅叶隙窥景。右侧山顶有石倒立于厚岩上，将倾未倾。我手脚并用攀到了厚石上，眼界为之开，台山市景亦可尽收眼底。攀石时手脚伸展，下石时则足跟抵双股，仪容猥琐，幸好周遭无人。去此石数十米，有三个青年在另一个巨石上，我寻路上去未果，便准备沿路下山了。山顶沿路亦可见摩崖石刻群，有明正德十五年（1520年）兵备王大用所刻“石化山”、清道光知县与县尉等刻字。这些字迹虽风吹雨淋二百年了，仍清晰可辨。
我在山顶待至四时半，下山稍费时约十分钟。石花山的出口是飞虎队纪念碑，盖因飞虎队中美籍华人多台山籍，同西严寺边黄毓全碑遥相呼应。我觉粤人与海外华人的爱国情怀，多出于朴素的中华文化认同，而不是一党一派的情感。沿路又至水库石桥处，此时阳光刚好略过水面，有老人结对在此锻炼，人气因而多了很多。五时半，绕湖一周出。
从石花山出来，台东路一街都是麻将机批发小店，又沿石花路、城东路的台山文化街区，经县前路，转健康路至天岭广场，这里应是台山市较中心的位置了。一路的台山骑楼群与海口骑楼老街群应同出一源，但台山的商业化弱了很多，我走在街头时刚好赶上学生放学，有人生活、求学于此，街道因而有味道些。此外，据闻开平有防匪患的碉楼，建筑物更厚重，台山下面的乡镇亦有，但市区未见。

晚饭，我在天岭广场旁的Yes茶餐厅，食了奶茶与捞丁，计四十蚊。这家店开了已有十年，但味道一般。饭毕，行至步行街，这里同广州的北京路近似，亦有肇庆所见的佐敦道奶茶。另有民国十一年所建的礼拜堂，不远处的天主堂则未开。又至台山商业城广场。广场有陈宜禧纪念亭，其归国后，力主筹备并建设了新宁铁路，是中国历史第一条私营铁路。后步行至古丽酒店下榻。在酒店内回复了白日的消息后，已是十一点了。

2020.11.3 五邑

翌日，本打算在酒店吃早饭后早早出门，但昨日凌晨四点未睡着。中午醒来出门后，也本打算往水步食黄鳝饭，但未打到的士。幸运向前走了不远，有五邑菜台山黄鳝饭（桥湖路店），尝到了台山特色的黄鳝煲仔饭，计十八蚊，味道偏甜，米饭微焦。饭毕回广州。
其实台山市区的自然风光未给我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，对其记忆更多在人文建筑，虽人文亦未有何景点，但弥散在街头巷尾的五邑话，同广州白话相近又略微不同，在文化上确有五邑独有的气氛。另，台山市南部是凤凰峡寻皇草原与千岛湖，因无直达火车而未去，如有车自驾，则会方便很多。
*另，这篇有一个隐藏彩蛋，图片的命名规则是taishan1-3，其实还有一个taishan4，可直接访问查看。